非虛構的書寫工具　林立青談街頭、社會與人物書寫

專題報導

張貼人：許靖宜 ╱ 公告日期：2023-05-09

【中文系訊】中文寫作中心4月18日晚間邀請身兼土木工程師與作家身分的林立青，主講「非虛構的書寫工具」。過去長期擔任監工的他，看到臺灣各地工地文化，以及勞工難以言喩的困境，2017年出版散文集《做工的人》，翌年出版《如此人生》，真切呈現邊緣勞動者的苦境，乃至社會的不公。

林立青甫成立「友洗社創」公司，以清潔業務為槓桿，持續推動街友的社會復歸。這些年來他紀錄了許多邊緣、底層人士的生活，根據這些經驗，向聽眾分享了立即能夠派上用場的「非虛構」的實戰採訪秘笈。

文字鍊金術：前置作業不可少
演講開頭，林立青毫不諱言地指出阿堵物的重要性，坦言演講簡報也是從教導NGO如何募款的教戰守則改編而來。扶助貧窮，變現的技術畢竟是首要任務。如何讓「社會的愛」（捐款）能夠到達「正確的地方」（組織），這就端看寫手如何說好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了。不論是尋求贊助而為企業撰寫文案，或是向社會大眾訴說平凡無奇的工人所遇困難，只要文章能在社群媒體上引發迴響，募款的意願自然大大提高。

然而要寫出一篇「好」故事，前置作業不可少。首先，書寫者的自我定位十分重要。林立青將書寫者的角色分為五種：述說者（說故事）、審判者（批評、控訴）、見證者（配合照片）、探索者（尋找答案中）、先知（預知未來）。自己的角色定位，會影響非虛構的文章寫作時的切入角度。

當然，一篇好的文章，極有可能是五種角色在文中隨時切換的。此外掌握環境與人際關係也是適用於任何採訪、田野調查的基本功。林立青舉了許多例子，其中第一次與受訪者見面時的兩個動作，可以幫助維繫關係更為順遂：（1）自拍或是互相拍張照；（2）交換社群軟體聯繫管道之餘，請對方拍名片傳過來。（1）的用意是迅速可以回想訪問時的情景，並且拉近距離，（2）則是藉由名片，獲得對方更多的聯絡管道，也不會讓自己搞錯對方的頭銜或公司名稱。願意互相關心，提供對方校正資訊的空間，是建立關係的第一步。

實戰秘笈舉隅：圖、表、標籤、大綱
在事前的資料搜尋時，製作有用的圖表將會是日後採訪時事半功倍的利器。林立青舉出年表、關係圖及地圖。年表旨在整理時間軸，找到人、事、物「變化」的幾個節點，訪談時可依此為根據設計提問。關係圖有很多種，對社工而言，諸如家系圖則幫助釐清個案的整體情況，掌握基本資訊。針對受訪者「貼標籤」雖然不是一件好事，但是若能在訪談前，以幾個特徵濃縮該人特質，將有助於快速定位其特殊性、不可替代性，使訪談意義不至於失焦。

訪綱有諸多類型，就看寫手目的與需求。諸如「句點訪綱」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的題目，適合隨機性的訪談；「里程式訪綱」假定受訪者為成功人士，達到目標前的障礙或困難，以及未來展望會是重點，適用於大老闆；「PK型訪綱」強調正反兩造的說法，通常搭配專家見解，用在時下受關注的議題。在書寫不起眼的人物上，「動機、行為及阻礙」是有效的訪綱。諸如一名里長為什麼開始免費送餐（動機）？追問付諸行動時的選擇（行為），送餐遭遇困境時的解方（阻礙）等，可看出深層的人格特質，書寫的價值也就浮現起來。

最後林立青特別指出，所有的訪談都免不了採訪者／寫手的主觀意識。畢竟在訪綱醞釀的階段，就已經帶有個人的問題意識。所以在非虛構書寫當中，與其在意中立客觀，倒不如強調「透明」，亦即誠實說明作者的立場為何，為什麼會有這個立場。誠實、不掩飾該揭露的資訊，反倒才是接近所謂中立的途徑，這就是他強調「透明才是真中立」的涵義。

問答時間，臺下聽眾十分踴躍，發問此起彼落。有同學提問，社群媒體上拋出議題時，往往一窩蜂，很快被淹沒，如何維持議題的熱度？林立青回應要有「盟友」，類似性質的文章，自己的頻道發完了，可以交給其他人寫。同理，其他人寫過的，自己也可以拿來延續。相互間接曝光的方式，可以維持熱度，但是前提要廣結善緣，經營同性質議題的盟友關係。

另一名同學提問，訪問素人的訣竅。林立青以他長期接觸底層人士的經驗為例，指出關鍵在於「磨與耗」。諸如街友、弱勢族群、單親媽媽等，越弱勢的人，訪問難度反倒高，要花更多時間，細膩的處理。不二法門還是跟他們一起工作、生活，長期體感他們生活經驗，並且融入那個狀態，慢慢去形塑文章。